时光时光慢些吧,不要让你再变老了。一生坚硬的爸爸,一直在等我回家。我,是你的骄傲吗?不要忘记自己而是年华前的生活都是这个男人给的,时光对他好点,也多多回家看看他吧。
文:
中元节那天晚上,我梦见了父亲。
第二天早上九点,母亲来敲门,我才起床。她觉得我睡得太晚了,影响了她到我房间的衣柜里拿钱去买菜。
那你直接来拿钱好了。我和母亲说。
个么我怕吵醒你喽,有时候,你脾气又不好的。母亲有点开玩笑地回答。
既然怕吵醒我么,一个人在外面视频还看得来得个起劲。我七点半的时候起来过一次,右边的头有点痛,所以又回去睡了个回龙觉,隐约听见母亲在客厅里看手机视频的声音,她对手机不是很在行,不知道调音开关在哪里。
这是老年人对付孤独的一种方式。母亲以前说话很少这么书面语的,也许是刚从手机上学的。
父亲去世后,母亲就和我一个人生活在一起,数数也有十来个年头了,每次梦见父亲,我都会和母亲说,母亲会让我吃点东西再说,好像空着肚皮说这个事情不太吉利。我也不知道这她是哪里知道的禁忌,反正也不差洗脸刷牙喝水这点时间,可是往往过了这几分钟,梦里的父亲就像过了蒸气一样显得不那么真切,发生的事情也夏日冰块似的融解了头尾,只剩下中间一点还可以说说,母亲总是既紧张又仔细地听我说梦,仿佛是我刚远门见到了在异地他乡出差的父亲,特地带了消息回来。
他有没有生气,还是高兴的?末了,她总是会提这个问题。
好像没有高兴,也没有怎么生气。父亲在梦里一直是平静的表情,和他活的时候一样,喜怒哀乐深藏不露。
哦。母亲听到我这么说,多少有些失望。按她的理论,生气肯定是凶兆,她分明梦见死去的外婆对着她凶过;高兴那自然是吉兆了,哪怕未来没有因此交上好运呢。可是不喜不怒,这个就不好猜了。沉吟了一会儿,她就收拾碗筷,不再对此感到更多的兴趣。
除了有一次,我在清明前后梦见父亲站在半山腰上,那里有很大的一个湖泊,湖边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父亲和我说,儿子,你看,我现在过得挺好的,经常可以在这里锻炼锻炼身体,打打拳。我低头看着湖水,水中没有他的倒影。
次日清晨吃了一口白面馒头,我和母亲说了这个梦,她又问了那个问题,他是高兴的。我想是吧,我说,你想他生前最喜欢打太极拳练气功了,这个话像他的风格。其实即使这样,我也是没有在湖水里看清父亲的表情。但我知道他是高兴的,而且从心底里为他感到高兴。母亲不言语了,只是叹了一口气,说,怎么你爸爸就老是不托梦给我呢。
只有一个远房的亲戚我叫作小奶奶的曾经托梦给她,说自己的衣服被几个媳妇分抢走了,然后下雨,感到冷。母亲在那年清明特别关照小奶奶家的孩子上坟看看坟是否有点裂了,然后烧一套纸衣服给他们家的大人。
虽然母亲会愿意听我讲那边来的消息,不过她还是很忌讳托梦这件事。她认为这是微光不足的表现。如果身体好精神旺,鬼神应该不会找上门。可是我的想法不一样,我觉得这是父亲和我交流的一个通道,何勇在改编了瑶族舞曲的幽灵中就用念白说道:
他们已经不在了
这个世界
我很想念他们
这是一个礼物
在我睡着的时候
他们与我共舞
前段时间,我去了湘西,沈从文先生笔下的边城。见到了一个九十五岁的老奶奶,是土家族织锦的州级传承人,她的女徒弟和我说了一些老奶奶的往事。说老奶奶的手艺主要是和她妈妈学的,后来还跟过一个村里的女师傅学刺绣,如今她每次在织锦的时候就会说,自己为什么能织那么好,是死去的妈妈和师傅在那里当左右手帮衬着她呢。我和她的徒弟说,老太太可以看到世界另一侧的事情,她真正是阴阳不隔,有绝地通天的本领了。想想不可思议,其实也是平常不过,人死了,并不是什么都没有了,不是吗?
起码还有一条通道吧,每逢清明冬至前后几天,这个梦的通道就会在有意无意之间打开,让我们与一直想念的他们共事共舞。
这次是中元节。
中元节也叫鬼节,这两年小视频泛滥,朋友圈里经常会有人在那里发鬼吓人,有点拙劣,虽然我也会看得头皮发麻,但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鬼神的事情不是可以发朋友圈里吓人的。这是一个有点严肃的事情,应该像母亲那样提前或者顺延一天做享,这才是节日正确打开的方式。母亲说不要在中元节当天做这个事,我将此理解为对鬼神的谦卑与不刻意的态度。
做享的时候,母亲一早出去买菜,即使这一天只有我和她两个人,她也买一桌的菜,摆十三个酒杯(为什么是十三,我不知道,也许是外婆教她那会儿就这样了),有一次我帮她将酒筷摆得整整齐齐,筷子放在酒杯右侧和桌沿对齐,酒杯之间的距离平均得像是尺子量出来一样,她出来看到了,又将此打乱了,把筷子拖出桌边一些,酒杯也随意移了一下位置,她没告诉我为什么这样做,也许也是外婆太婆上一辈教给她的,不能言说的事情只能靠领会。第二年我的摆序继续被母亲打乱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谁家吃饭会像设计师一样搞得杯筷对齐的?这正是还原了祖宗吃饭的真实场景呢。然后母亲还会照例焚香化纸,祈求祖宗保佑子孙平安,如同诗经楚茨里所说的“以为酒食,以飨以祀,以妥以侑,以介景福。”“神保是飨,孝孙有庆”。祭祀的传统,千年如昨,世界变化很大,又好像没有太多的改变。
父亲走在我的后面。以前他总是走在前面带路的。大学报道那一天,他兴冲冲地走在前面,走了两小时的冤枉路,套了一大圈,走到要去的地方,我才发现他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就有那么的自信,那么的高兴。可是不知为何,现在他站到我的后面去了。我心里和他说,没事,老爸,虽然过去这些年,世界也没有太多的变化,你看路还是路,人还是人,不用怕。我不知道他在后面有没有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就像上次在湖边一样。
不知为什么,前面的道路不通了。有戴安全帽的工人在那里疏散行人。好像是因为多日豪雨的缘故,地面上多了一条黄浊的河流,河流不宽,也足以拦住人们前行的脚步。人们正在排队通过。我们看不见河对岸的人,他们好像排着排着就此消失了。
终于轮到我们了。工人扔给我一个圆圆的皮囊,一言不发,意思是让我钻到里面去,就钻在这个里面?我问,安全帽点了一下头。他仿佛看出了我迟疑的表情,指了指湍急的地下河,放了一个透明的气球一样的皮囊下去,那个透明的囊随波逐流,一下子被地下的洪流吞没了,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前面排队的人不见了,横着的洪流在这里分出一条支线,往地下穿过往前去了,也许是城市之前的汽车隧道吧,可是我看不到那一头的出口在哪里?也许地下河道已经漫长得让我看不见彼岸了?或者我的视力太弱,已经看不清梦境里太远的东西?前面迷茫的情景,让我更加害怕,我踟蹰起来,不敢向前。安全帽见此情形,又扔了一个空的不透明的载人皮囊下去,这个皮囊比先前那个透明的要走得慢一点,然而也很快滑入暗处,荡出了我的视野。我回头看了一下父亲,想征询一下他的意见,不想他已经不见了,我转过头,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的前面,就像大学报道那天一样,很有把握地用双手撑着腰,抬起头看了一下头上的高架桥,俯着身子钻进了安全帽准备的皮囊,蜷在里面,像婴儿一样的小,留了一半多的位置,让我一起进去,他所做的一切仿佛在和我说,别怕,儿子,上来吧。
我不知道自己最后有没有钻进父亲的皮囊,但我想我是愿意的,哪怕像上次一样走了很多冤枉路,哪怕像这次一样走入冥河的不归路,我想我也是愿意的,只要他高兴,只要他在前面带路。
我不想和母亲分享这个梦,多年来的第一次,我怕会吓着她,所以趁她去买菜的时候,我把这个梦写下来,写着写着,我就哭了,眼泪打湿了我的眼镜片,我也没想着用餐巾纸去擦一下。很多年来我一直忘记哭是怎么一回事了,父亲死后,我好像从没哭过。父亲说,男儿流血不流泪,可是现在父亲分明已经不在了,母亲看见我在哭,问你怎么啦?我说没事妈,看书太累,点了眼药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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