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前的春燕
春雷一声炸响,震荡了宇宙,震落了一地冬日的灰沉,灰沉云里的残冰。我很是欣慰,可又偏偏燃起一缕思虑;忽然间,想起我的小租屋檐前的那双春燕,它们可能在春雷后,捎回南方的风吧。
我越是这样想,越是想到,它们的翅膀是不是在千里的空中;要么,还是于我一样,暂居在一棵落晚的树枝上,思念着与我这颗一样的心念。我只是这样猜想着,猜想着,猜想出千种古怪的想法。
春天的风,还是有点凉,特别是北方的春天晚上,地面的阴风稍一吹,晒了一天的阳光就散去了。加上这几天,又起了大雾,雾后又是一陈灰沉的云,灰沉的云可以触手摸到桌子上,桌子上飘着灰沉的情愫,光线很不亮,人也不怎么显得神气,给人一种昏昏的睡意,可能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春倦吧!
我这几天,也沉得无聊,无聊中想起那一声春雷,春雷好像从地面上腾空而起,似一条活着的惊梦的鼓。一下子,地面上有了新鲜的气味,活起来了,精神起来了。气味弥漫起春的想象,人也多了想象的春。而我最关心与多想的,可是那门前的那双燕子,它们是不是在南门生育了新的翅膀,这回,我可以多听几个新喉咙的歌韵了,也想看一看,它们翅膀在南方里成长的故事。
是呀,是呀,这无聊中的趣话,无聊中的趣想,真是在春的故事里去拓讨一点春的颜彩,考古一个活着的生灵的另一个世界故事。我在无精打彩的无聊中,又开始了无聊的回忆。
记不清是哪个春季了,可还是记得清,也是春雷的第一声声响。不久,一双燕子飞回来了,飞到我屋檐下;我正在看书,看得如神,可它们那一声哭泣的啼声,让我从入神的神志中溜出来了。我的天呀!是谁把那燕子的窝给捣毁了。我惊讶中,模糊地记忆起来了,有一个风雪交加的晚上,楼道响起几声怪声音,真的很怪,声音很低沉,低沉得如地狱的阴鬼发出的声音,声音与脚步混杂在一起,很轻,很轻;听不清,也听得清,就在这,就在这,经常发出鸟的声音,这鸟的声音喜欢啄虫子,喜欢与稻草人站在一起守护田地,喜欢用声音撕破我们这些夜色下的黑影子,更喜欢用钉子般的眼光看我们的黑势力。今晚,就动手吧!
也许,是这一天的晚上,是这一晚上的雪地的脚印,是这一晚上卷起的狂风,是这一晚上隐秘的计谋,是这一晚上黑手指纹粘着的印痕,制造了一个生灵的悲哀哭泣,一个生灵的生存基本保障的毁灭。罪孽呀!罪孽呀!我的上帝。
我在怪想的回忆中,如坐在一叶独舟上的孤独行者,我飘在沉寂的狂尘卷起的雾霭的记忆中,看不到颜彩,听不到音乐,我只有翅膀,在风的波浪中沉浮,我的下面是黑黑的势力,在向着天空伸着手,抓走一切会飞的,挟持一切会动的,吃掉一切太阳的灵光,它们如黑色的海浪,翻涌着吞灭天空的阴谋;我的上面,是黑黑的海面狂风,它们要把我送到一个黑暗的没有太阳灵魂的孤岛。这是多么地恐怖呀!我极其的恐惧,恐惧在半空中悬浮,我的日子也在半空中飘游。
在怪想中,身上激起了冰层,我发了一身的冷汗。想起来了,我在这个村子,看到一个古怪的村庙。人们用羽毛的灵去祭拜一尊土地神,要杀很多很多的鸟,做成一个要烧去的祭拜鸟人,这古怪的举动,怕是向当地神灵进贡的吧。
是么,是么?我想这些杀鸟的羽毛的信徒,他们的唯一的信仰,怕是害怕有太阳的眼睛与喉咙吧。
想到这杀鸟取毛的事,我开始担忧起来了,担忧这檐前的双燕,是不是早就在去年秋天,让他们逮住取毛了。我的担忧开始弥漫起来了,想起前些日子,有人拿着羽毛做成的风轮,到处炫耀地说,看呀,这是我的光艳,这是我的歌声,可悲的鸟的生前的诗歌,死去的鸟的羽毛的颜彩,迷彩般地装饰在他们的领带与头冠上。
我更加恐惧起来,因我与鸟有同性有同灵,有共同的声音,我写了字的喉音,当然,我也是一只鸟人了。今年我会不会,也变成一片羽毛,让他们放在风轮上,装饰他们刀下生灵的悲哀泣声中,高大起来的威武炫耀光彩呢?
忽然天空一道电闪,春雷在天的头上,向着大地,发出了生灵潮涌的号角;春雷,春雷,震碎了这村庙飘着的灰沉的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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