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好人一世平安
不知是何缘,最近接连偶遇xx两次:一次是在馍店买馍碰见;另一次是他骑电动车去苹果园劳作的匆忙背影。他衣衫破旧,灰头土脸,问后才得知最近正在拆老房子,准备盖新房。在和他的简短交谈,互相问候中,仍然能深深地感觉到他似父辈一样的和蔼可亲,憨厚善良。
不同的是岁月这把无情刀在他脸上刻下的一道道皱痕越深越多越明显,他那黝黑的皮肤,苍老的容颜和暗淡的眼神在向我诉说着日子的艰辛与坎坷,生活的风雨荆棘和曲折心酸。他显得有些弯腰驼背,动作迟缓,腿脚不大灵便了。
xx退休已经六七年了,他原本是单位的“副业工”(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教育上招收的后勤人员,俗称:临时工),负责全校教职工的烹炸煎炒,一日三餐的供应。他在这个平凡的岗位上一干就是三十多年,从未叫过苦,喊过累,怨过天,尤过人。
随着时代的变化,学校的环境设施,条件面貌一天天的翻新变迁,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可唯一没变的是xx的工作量,劳动强度和工资待遇。直至退休之际,仍然拿着一千元的工资,前几天无意得知他现在的退养待遇也就一千三百多元。他的劳动付出远远大于劳动所得,他履行的义务远远大于自己得到的回报。
xx厨艺高超精湛,烹炸煎炒样样拿手,他虽没有经过专业培训,但经过长期的摸索研究,实践创新,总能做出来深受大家欢迎的众多美食佳肴,可口饭菜。记忆中最拿手的要数炒茄子、麻辣豆腐、红烧肉、蛋花汤……特别是经他之手蒸出的馒头,又白又大,一个个形状大小一模一样,整齐有序的摆放在案板上冒着热气。恰似一件经工匠精心雕刻的艺术品,供人欣赏品鉴。当咬下一口,慢慢嚼来,又无比的香甜劲道。每每忆起这些,似乎瞬间就会触觉味蕾,让人垂涎三尺,回味无穷。
xx在岗的那些年,工作强度特别大,他一个人要做全校上灶近二十几个人的饭菜,从生火,蒸馍,擀面,做菜到洗刷,打扫记账等全由他一个人操作,总是超负荷运转。每当放学铃声响起走进厨房时,常常映入我们眼帘的是xx蜷缩着身子坐在凳子上边擦拭汗水边“吧嗒吧嗒”叼着烟斗抽着呛人的旱烟,不停地喘着长气并发出长长的哀叹声。
此时,锅里的菜冒着腾腾热气,案板上雪白雪白的馒头在向我们招手微笑,灶房里水雾缭绕,阵阵香气弥漫扑鼻,家的温暖在每个人的心头油然而生。对于路途遥远、背井离乡的同事来说,这里便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家。
不一会儿,打饭舀汤,占位找座,饭堂里顿时熙熙攘攘,笑声四起。大家你一句,我一言对饭菜赞不绝口,个个狼吞虎咽,一扫而光。每当这时,xx又会嘴角微微向上,脸上露出丝丝满意的笑容。用他的话讲:值了!
xx的一生不平凡,他经历过“人民公社化”,“农业学大寨”,“大炼钢铁”,“十年文革”,“单包”,改革开放。他经历了时代的变迁与社会的变化,历经了无数的坎坷与挫折,生活的苦难和磨难,甚至是生与死的考验。可谓跌宕起伏,历尽沧桑。但xx从未低头屈服,畏惧退让,从未被残酷的现实生活和一次次的不幸灾难所压倒,从未停下奋斗的脚步。
他高中毕业,由于“成分”问题,没有获取“推荐”上大学的机会,进而加入了“农业学大寨”的时代大浪潮中,成为了“红专”积极分子。可世事难料,造化弄人,按照他的话:又稀里糊涂的进入学校当了副业工。xx意识高,思想红,为人正。生活中,闲谈时,他经常切入时机用M语录来教导我们,到现在还清晰的记得这么几句:“政治就是方向,政治就是灵魂,政治就是生命线”、“人要学会走路,也要学会摔跤。而且只有学会摔跤,才能学会走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手电筒装马克思主义,只照别人,不照自己。”
有时他还用到一些名言俗语,例如:“滴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自己的事情自己干,靠天靠地靠老子,不算好汉”、“少喝酒,多吃菜,听老婆话,跟党走。”有时还会讲上一些处对象娶媳妇的经验之谈。久而久之,这些朴实无华的语言和做人的风格无形中影响感染着周围的人,特别是我们青年人。在我们心中的xx叔,似父亲一样的慈爱和伟大。
xx名义上是单位职工,实则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在干好单位工作的同时,又经管着六七亩的苹果园,种植着大面积的小麦油菜,玉米糜子。春耕秋播,风雨无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从不停歇。xx心灵手巧,样样精通。冬季稍微闲暇之际又和老伴糊纸灯笼,绑扫把;开春又秧红薯苗、辣椒,西红柿等各种苗木赶集售卖,以此来补贴家用。他的每一分钱挣的是那么的辛苦,又是那么的干净。
他常讲:“只有累死的牛,没有打住的车,只要心不死,总会有希望。”常常看到他忙碌的背影和精疲力尽时瘫坐在地上的样子,不禁使人潸然泪下,感慨万千,深切感悟到生活的心酸与不易,岁月的坎坷与艰难。他就像一头永不止步的老黄牛一样默默无闻,勤劳奉献着,“生命不息、奋斗不止”这句话就是他一生的真实写照。
听不少人说,xx的退休生活过得不太好。这要追溯于他内心深处不愿被提及的心结。十年前,xx跑前忙后给儿子在咸阳一家国企安置了工作,后经人介绍与一位中学女教师结婚。还清晰地记得当初五万元天价的彩礼让人瞪目吐舌,议论纷纷。有人调侃到:“xx,这么多的彩礼钱,你拿的出吗?”xx却微微一笑道:“给娃娶媳妇,砸锅卖铁,贷款拜佛,就是一座碉堡也得攻下来。”众多人嘿嘿一笑摇头离去。
在他的咬牙坚持,四处筹措下媳妇终于娶进了门。婚后一年多,有了聪明可爱的小孙女,日子虽苦虽难,但一家人其乐融融,和睦幸福。之后又是一番东倒西借,求人贷款,给儿子在咸阳买房买车,自己却勒紧裤腰带还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奔波于单位和田间地头之间。
但他显得更加精神了,步履轻盈,喜笑颜开,时不时还在其他人面前显摆显摆,女儿多孝顺,孙女多可爱,对儿媳妇更是逢人比夸,赞不绝口,打心眼里是一百个满意。或许是因为他一辈子临时工的身份,觉着在他人面前挣了口气。用他的话说:总算跟人一样了。xx的脸上露出了从未见过的幸福灿烂的笑容。
可事与愿违,好景不长。两年后儿子儿媳离婚了,经多次劝说挽救最终也未能挽回。三岁多的可心孙女判给女方带走了,xx一下子显得无奈伤心至极。他行动迟缓了,常常一个人低头发呆,那些玩笑话没有了。每每看到同事的小孩,他都凑上前去,又抱又亲。其实大家都深深地理解xx心中的酸痛。离婚后直至现在,据说儿子婚姻问题一直因各种原因搁置。xx也渐渐变得话越来越少了,遇见熟人的眼神中再也看不到那种自信与坚定,执着与温暖。面对一切的遭遇,我觉得他应该有怨有悔,有憋屈,有心酸。但他却常说:“过去的日子都是好日子”。
我一直在内心认定:昔日的饭堂就是我生活的课堂,是最快乐、最开心、有故事、有回忆的温暖之家。现如今一栋栋高楼林立,校园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年的大多数人已奔向了不同的工作岗位,“饭堂”也早已不见了踪影,唯一不变的就是那份无关年龄性别,不分你你我我的纯真同事情怀,就如那香喷喷的饭菜一样让人永生难忘。
我更认为xx叔的一生就是我最好的教科书,他就是一本永远也读不完的人生哲学。他憨厚善良,为人真诚,敬业爱岗,无悔无怨,宽厚仁慈,诚实无欺的人格魅力和品格精神,无时无刻地激励着我,教导着我,感染着我努力战胜困难,勇往前行。
掐指一算,转眼间,xx今年快六十六岁了,该是享享清福过几天舒心日子的时候了。希望他的新房子早日落成,乔迁新居,长长久久,高高兴兴的安享晚年。惟愿好人一世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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